记忆的重量

记忆的重量

梅花拳散文2025-08-09 11:58:25
过了不惑之年以后,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愚笨,做什么事情,总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麻利、那么不感到疲倦了。我不止一次问我自己:到底是什么藏到了我的身体里,让我开始有了老态龙钟的感觉?于是,我看到了记忆
过了不惑之年以后,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愚笨,做什么事情,总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麻利、那么不感到疲倦了。我不止一次问我自己:到底是什么藏到了我的身体里,让我开始有了老态龙钟的感觉?于是,我看到了记忆,我不止一次地看见了藏在身体每个角落的记忆——暗淡的、明亮的、沉睡的、鲜活的……记忆。
那是一棵树、一片草地、一块被金灿灿油菜花或者沉甸甸稻谷覆盖的田野;那是一座老屋、一张木板床、一盏燃煤油的灯火;那是一条大河、一座让我仰望的高山、一片埋藏着许多故事和传说的森林;那是一张脸、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一个日夜坐在自己心头的人;那是一个甜美的微笑、一声雷霆样的怒吼、一个生龙活虎的场景……它们就沉落在我心头,漂泊在我脑海里,假寐在我皮和肉、肉和骨头的接缝间,我用眼光就那么轻轻一挑,它们就站起来,在我心头走动、在我脑海漫步,在我身体里穿行。
这就是记忆,它用复制和摄影的形式,保留了我们曾经生活的痕迹:我们的苦甜酸辣,我们的喜怒哀乐,令我们动心的或者心动的人情世象。记忆是一种怪物,它对平庸不感兴趣,它对虚情假意不感兴趣,在我们长长的一生中,很多和我们朝夕相处的人,只要他们一转过身子,他们就消失地无影无踪,许多我们平生要用一半时间去处理的琐事,都被时光之水淘洗地干干净净。只有那些能深深打动我们身心的人、物、事情或者场景,记忆才会睁开眼睛把它们录制下来。1989年11月,我坐火车到四川参加一个行业的会议,途经秦岭山区,在一个我不知道名字的小站,火车停下来,一双肮脏的小手从站台上伸到车窗边,我把头稍微伸向窗外,看见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小女孩,穿着一身单衣,在风中瑟瑟发抖,她的眼神那么明亮,那么单纯,也是那么的无助。那双眼睛深深打动了我,20年过去了,我不止一次在我记忆的仓库里,看到过这双眼睛,每次和她对视,我的心就会情不自禁地抖动一次。
记忆的世界也是恃强凌弱,在我们的身体里,不是所有的记忆都占据平等的位置,它有强弱之分、轻重之别,很多记忆被挤逼到一个黑暗不显眼的角落蜷缩着,只有我们能安静的坐在那里,细细沿一条旧路寻觅的时候,才能看到他们的踪迹。还有一些记忆,它们就在我们身体中沉睡着,上面覆盖鲜花、腐叶或者生活的面具,只是因为什么触动我们心中的玄机,在我们一声偶然的轻唤中,他们才睁开眼睛,或者翻动身子,让我们目睹到它清晰的面容。只有那些曾经撕过我们的心、揪过我们的肺、让我们痛不欲生,只有那些在雪中给我们送来的炭、在沙漠里给我们送来的水、在伤痛中给我们送来的微笑,才日日夜夜在我们梦里梦外不停息的行走着,成为记忆世界的诸侯或者霸主,让我们总要经常去朝拜。
我们身体里的记忆,是以不同的形式存活的,他们有的是刀,有的像针,有的好比抱成一团的刺猬,只要我们轻轻的一触,就是我们皮开肉绽,就是心头旧伤被撕裂,就是欲言无声、欲哭无声的疼痛和悲哀。这轻轻的一触后,我们要用无数个白昼与黑夜,躲在一个没人找到的角落,再用寂寞与孤独慢慢去缝补被它们划开的伤口。记忆还是绿叶、还是鲜花、还是清茶美酒,让我们看了、闻了、品尝了,就享受到生活的甜、生活的香、生活的甘醇,它们是我们生活的润滑剂、是我们生命的加油站,因为这些记忆浇灌、滋润、清洗,我们获得了生活的营养与动力,获得了在生命跑道上继续向前的勇气和耐力。
总有人说:人,光溜溜来到这个世界,也必然要光溜溜的离开这个世界。我要说的是,每个人总是带着很多财富走的,这个财富就是记忆,它就是我们从走过的路上拾起来的财富。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干干净净,但我走时却带着很多的记忆,在我们眼睛闭上前的最后一刻,我们看到的只是记忆的面孔、记忆的身子和记忆那雪亮的眼睛。当我们的身体离开这个世界后,同样因为记忆,我们依然还在这个世界,在一些人的眼中和心中行走着。
2008、2、10于养心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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