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偏僻的乡村学校里，我当了八年的老师，把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时光留给了那些可爱的农家娃。
在乡下教书的日子里，工作之余我除了把自己的心情故事涂鸦成一些文字外，最大的喜好就是和同事们一起用酒浇灌着单调乏味的日子。乡下没有舞厅，没有新潮，更没有鸿儒，因此，也曾向往过图书馆里的充实，向往过快捷的信息，向往过霓虹灯下的浪漫，向往过灯红酒绿、歌舞宴乐的场面。学校只有我一个教师住校。放学后，学生们都回家去了，剩下我一人忙碌着做饭、改作业。日子就这样悄悄流动着，不易觉察，只有那截铁管一丝不苟地用声音把时间切断，然后一丝一丝带走，没有半点痕迹。那棵老槐树不知长了多少年，把一间教室遮了大半，那截铁管也不知挂了多久，锈黑的铁线已嵌进树干深处。我有时也不得不想，我会在这里呆多久，这一生是否就这样一直到头？
孩子们回家后，我常在门口看远山、白云，也看书。星期天或雨天，孩子们到校不齐，我便给他们读诗歌、散文、小说……我知道他们不会懂得太多，我尽量读慢、读简单，孩子们总爱听。我想，他们是听懂了。班上三十多个孩子，冬天瑟缩在一团，让人想起农家的母鸡和小鸡。看着他们不合身的成人衣衫，就知道他们的父母在南方或北方的某个城市打工。一到上课时，每件衣服又重新在泥水里裹了一遍，但没人会在意。因为每一片污渍，就是一份欢乐的痕迹，就是一份不易注释的成长印记。乡下的孩子就是在如此贫乏中丰富地生活着。
谁都不会想到，就是在与孩子们的玩乐中，我竟坚定而平静地奠定了人生的基础，走好了人生的第一步。在乡下教书的八年中，我自学完了中文专科和本科的课程。当我手捧来之不易的本科毕业证书时，我再次肯定了我的这一想法。
后来，我离开了那所乡村小学，心里充溢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受，我的学生们不约而同地来帮我收拾行囊，从他们默然的表情中，我读到了他们复杂的心情。
离开那所乡村小学后，我时常想起那群红扑扑的小脸蛋，想起悄然放在办公桌上的一束野菊花、两枚鸡蛋。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虽然不当教师了，但我的学生还真诚地记着我，还不断地给我写信，倾诉着他们的欢乐与痛苦，他们都还叫我“梁老师”，还要我解答他们提出的各种问题。
一年一度的教师节又要到了，站在机关宽敞的办公室内，我隔窗眺望，记忆中那遥远而又熟悉的学校在哪里呢？
这一辈子我是回不了学校了。学校的影子于我就如一片辽远的云彩，让人幻想，叫人迷恋，然又终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