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光阴如此
一没有一片叶子,那棵树只是开花。“花朵是属于春天的,绿叶才是属于夏天的”。那时我还是一个孩子,常常捧着脑袋望着窗外发呆,所以只能这样在心里解释如此变换的季节。大姐给我缝制的小枕头上,是两枝红梅,梅花在
一没有一片叶子,那棵树只是开花。“花朵是属于春天的,绿叶才是属于夏天的”。那时我还是一个孩子,常常捧着脑袋望着窗外发呆,所以只能这样在心里解释如此变换的季节。大姐给我缝制的小枕头上,是两枝红梅,梅花在枕间绚烂地开放,不留一点余地。从此以后,我喜欢极致的繁华,我认为自己能够从这些极致的繁华里找出生活的美来。比如,我喜欢漫步在霓虹闪烁的街头,从这头走到那头。我也喜欢与朋友走进酒吧,看他们与那些歌女疯狂地跳舞,而自己则静静地躲在一个小角落里,默默地喝酒。有人说这叫享受孤独,我从来不会孤独,因为我常常用生活之外的方式感受光阴的流淌。
北方那些喜欢开花的树,到了北回归线以南,面对模糊不清的季节,往往显得不知所措。离开了那一方水土,梨花、桃花、杏花都失去了在北方的从容。我曾经在五桂山的一个山谷里发现一棵桃树,枝头上零零星星地挂着几颗桃子,一些花朵还在不明就里地开放,整棵桃树就像一个发育不良的黄毛丫头。好在还有一只拇指大的小鸟儿,藏在稀稀落落的枝叶中间,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给这个山谷里平添了一份生趣。星空也是转来转去,在北方很容易找到的那几颗星星,在这里却有一种相逢不相识的感觉。但我知道它们一直在跟随着我,不仅仅是我永不停息的脚步,还有那些慢慢消逝的光阴。
老水居的住户们从来不避讳谈论死亡的问题。居主老张说他年老的时候,就拄着一个拐杖,走进杳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去,找一个山洞坐化算了。他们问我如何死法,我一时不好回答。我知道死亡不是一个让人能够坦然面对的问题。我绝不能像平常人那样死去:或长眠在地下,或化作碧空里的一缕青烟。我以前希望年老的时候,到一个寺院里出家,秋天来临,看着那些落叶萧萧而下,什么也不说,然后悄悄地睡去。可这会苦坏了那些小和尚。我实在不想麻烦任何人,也不想让他们看见我死去的样子。于是,我对老张和老杨说:我会去一个岛上,用青青的竹子扎一个竹筏,摇啊摇啊,摇到大海深处,在夕阳西下的时刻,海面上波光粼粼,自己举行一个独特的葬礼,然后自沉下去。“人或为鱼鳖”。虽然在世上不能完全做一条自在的鱼儿,那么死后融入它们的躯体,让它们带着自己的灵魂向大海深处翱翔,那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呀。老杨则希望在雪山上遇见雪崩,在冰川里结束自己的生命。老杨这个人很有一些奇怪的想法,从他的画作里可见端倪:一个漆黑的小屋,小屋中间有一个明媚的小窗,房梁上悬挂着一根绳子,下面有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沉思。
老杨是一家物业公司的老总,所以有钱也有时间可以在全国各地走走。他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西藏。他曾经不远万里与老张开车去过珠穆朗玛峰,也曾经一个人徒步行走在苍凉浩渺的墨脱。我没有钱,更没有时间,所以只好把老水居作为光阴的据点,观云卷云舒,看花开花落。春天的时候听听鸟类的呢喃,夏天的时候闻闻荷花的芬芳,秋天的时候看看山间的清月,冬天的时候尝尝醇厚的香茗。我一直认为,一个人的一生应该是等量平衡的,谁都不用为自己不公的遭遇而对上天产生怨意。“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在远方得到的越多,在身边失去的也就越多。比如以前,我常常为母亲没有出过远门而感到惋惜,现在我已经完全释然。母亲虽然没有见过山,也没有见过海,可是她一生在北方那个广阔的大平原里,看见过海市蜃楼,经历过兵荒马乱,听过许多动人的传说,也会唱很多土生土长的歌谣。这也是上天给予的一种特别的恩赐啊。如果拿她的一生与我比较的话,她比我见过更多的庄稼,听见过更多麦子抽穗的声音,看见过更多南飞的大雁,听见过更多布谷鸟的叫声。是的,她一生遇到的人也许还没有我现在遇到的人多,但是,她理解身边的人一定远比我深刻,因为她一辈子都与他们打交道,而生活在我身边的人往往很快变成了过客。
二
池塘边的那三棵樱花明年春天就会开放了。而且它们将会一年一度地开,百年过后,那些惊诧于樱花之美的人也许早就忘记了是谁种植了这些樱花,又是谁清晨一遍一遍地给它们浇水,是谁剪去了它们多余的枝丫,又是谁赶走了它们身上的虫子。有时候我希望很多人能够记住我,但是有时候我又希望所有的人都把我遗忘。红芒树一直顽强地与干旱抗争,叶子慢慢地卷了起来,但愿它能够顺利地渡过这个燥热的夏天。那一棵柔弱的枣树,叶子全部凋零了,在一个月光满地的夜晚,我拿了一把剪刀准备从根部全部剪去,没有想到却在枝头摸到了几根令人惊喜的小芽。木瓜不停地结着果实,从一朵花开始,然后慢慢地在树上老去,没有人能够听到它们落地的声音。最不幸的是石板路边的那棵柠檬,有一天晚上我喝醉了酒,照一个果实上咬了一口,气得老张直跺脚,我们都以为这颗果实这一辈子算玩了,没有想到它会越长越大,尽管身上带着一个痛苦的伤疤。
三
那个养蜂的老头一定很寂寞,就像老水居的仅存的那只小猫一样。只要看到我和西楼的车来,第二天清晨,他一定会从篱笆上面扔进一两袋蔬菜来。养蜂人是客家人,也许人已经老了,无法融入这个村庄,虽然他在这里已经养了二十多年的蜜蜂。他仿佛是屠格涅夫笔下那个多余的人,不过远远比那个俄罗斯人善良。每次他散步到老水居来,身后总会有几只蜜蜂飞来飞去。他说的话方言很重,与他交谈实在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这大概是他无法融入这个村庄的主要原因吧。老张干活缺了一根绳子,养蜂人知道了,拿了一把篾刀,顺便砍了一棵路边的竹子,然后像变戏法一样做了一根竹绳,结实耐用,我明白了,这也是一种生活的深度。养蜂人喜欢下象棋,可是他的那一盘象棋不知道已经尘封了多少年。
无论是什么季节,我和西楼都喜欢走出老水居,在乡村的小路上散散步。特别是夏天的晚上,凉风习习,有时候下着蒙蒙细雨,我们走过一个又一个的路灯,看它们如何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然后又挤得很短很短。那时候老水居还有四只猫,我们走到哪里,它们就跟到哪里,有时候它们就夹在两脚之间,让我们走得绊绊脚磕磕;有时候它们就跑在前面,看到我们快到跟前了,就躺在地上顺势打滚。我和西楼装作毫不理睬他们的样子,它们就站在路上一动不动地望着我们,眼里充满了失望。这时候,我就会招呼它们过来,于是它们又会跑到我们的身边开始撒娇。不过,有一次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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