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河随想

沽河随想

书帏散文2025-04-25 08:02:49

表面上,我是突然想起要去追溯沽水之源的。但事实上,这个想法已经有很长时间。正如我一次又一次地在这条河道及其两岸行走,总是不由自主地要向北方遥望。好像有一种声音,顺着河道从远方流向脚下,又从脚下流向远方。这种莫名的声音,曾经击起我心中同样莫名的回应。我曾想,那也许是一匹骏马的仰天嘶吼,也许是一个巨雷的霹雳炸响,或者是一阵暴雨倾注到大地之上与泥土的撞击声音,在时间与空间中传送。只是到了今天,这种声音终于明晰起来。它以一种穿透心灵的感应怂恿我,应该循着它北上,顺着沽河去找到这种声音的来源。终于,我出发了,去追溯沽水的源头,如同追问我自己的生命,或弯曲奔波,或如水平静。一条河,一段历史,一道生命的轨迹,在这种追溯中便一一对应起来。
沽水是一条小的水系,我在这里把这个很古老的名字搬了出来,只是因为我想以此寻找到一些更古老的东西。在当地,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名字,即使是祖祖辈辈生活在沽水两岸的百姓,也很少有人知道他们所依赖的这条河流名为沽水。这一点也不足为奇。我在沽水边上的小城出生,在小城长大,但知道沽河这个名字的时候已过不惑之年。可是,知道了就忘记不了,就时常把自己与沽河联系起来看。没有沽河,这块土地的面貌当然不会如此;没有沽河,这块土地就一定是另一种精神状态,它所牵连出来的所有故事和这座城以及以这座城为中心,向四外辐射的若干个村落就有了丝丝缕缕的关联。它们的先民就另有一种文化背景。所以,我很想看一看,沽河是用一种怎样的力量来影响我们和我们的祖先。
从地图上看,沽河的大体走向是由北向南的,直到在雕鄂这个地方才向偏东方向流去。随着它距离源头越来越远,沽河这个名字在周边的印象就越来越淡漠,而白河这个名字却越来越突出。出了县境,白河与汤和相汇后,交融着流向密云水库。再出密云水库的时候,白河不只那么单纯了,通过与潮河在密云水库的交融,产生了白河与潮河的“二代”,就是潮白河。潮白河远比它的父母凶猛,一路奔腾着冲向渤海。
“沽河出御夷镇西北九十华里的丹花岭下”。
北魏郦道元在《水经注》里告诉我们沽河就来自于此。这个地方就在我的小城北方一百二十华里处。我深感庆幸的是,故水源头距离我们是如此之近。但即是这样,在我即将五十年的岁月里,尽管无数次地在河水里游戏,或是在河岸沙滩上行走,但却没有过哪怕一次对它的造访。现在想一想,觉得愧对了曾经留给我无限快乐记忆的沽河。所以,当我幡然明白了我该去拜访它的时候,便启程沿着沽河北上,向丹花岭方向前行。

沽水跃出地面的时候还是一群没有见过阳光,又很害羞的孩子,在石缝间躲躲闪闪地前行。时间长了,他们寻到了一条与地下完全不同的道路,便携起手来前进。后来的沽河,有了先辈探险般地开拓,便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在河川里奔涌,一直到了大海,找到他们永远的归宿。一条河,无论生成于哪里,无论历经多少艰难,总能准确无误地归于大海,完成一个圆满的轮回。这个过程,多像一个人,不,应该是一个人多像一条河流,无论走过多少弯曲的路途,最终一样归隐于苍茫大地。
水从丹花岭下溢出,汇聚到了一起像绸带一样在草地上飘动。柔软的身躯在同样绵软的河床上游荡、扭曲,就像柔软的白云在辽阔的天空中漂浮。一个在我的脚下,一个在我的头顶,却一样地撕来扯去,分开又合,合了又分,一样地携了不同形态的水漂移。在这个时刻,我第一次把浮云与河水这样对应起来,让这两种永远不会重合的运动,通过我联系了起来。有时候,但见白云落在了沽河,却又被一阵微波击散,融化在冰凉的河水之中。正要为白云而叹息的时候,一抬头,看见白云还在天空悠然自得地浮动。这个季节,沽河刚刚从睡梦中苏醒,正旁若无人地与大地缠绵。它的脉络深入大地,大地即变得酥软起来;它的汁液输入大树,树枝也变得松软起来。这是沽水又一种形式的转化,即使现在它还是河床上的一个微波,倏忽间,或许它就化成了大地的血液,输送到每一个生命的心脏。难怪它无暇顾及那些轻浮的白云和我留在沙滩上的脚步。它需要积蓄巨大的动力,来维持自然世界的生命。

也许,人在堆积的岁月中跋涉久了,就会感觉离自己的归宿越来越近,就总想去寻找故去的东西,来填补现实的空虚。越是遥远的寻找,就越是有吸引力。仿佛那些永远不会再来的时光,还在那里等待着你去重复。我就是这样,时常陷在遥远的过去,感受着一种逝去的快乐。而这种快乐中不乏那些与沽河的亲昵与融合。我可以感觉到我童年那些快乐的笑声又从沽河的浪花里飞溅出来。可是它稍纵即逝,便又淹没在沽水的河底。我看着沽河,它头也不回,一步步离我远去,日复一日不知疲倦地奔波,去皈依它本该归属的大海,好有一种落寞的忧伤。但是回过头来,我又能看见它从遥远的地方奔来,一步步离我而近,又带给我新的希望。我当然明白,一些痛苦不会永远停留,一些快乐也会渐渐消失,智者乐水取其动,沽水不是也在演绎乐之蕴意吗?
沽水缘何为沽水,已无稽可考。现有的这些讯息,我们都是从距今一千五百多年的郦道元之《水经注》中而得知。《水经注》载水一千二百五十二条,且沿流之山陵川泽,城池关隘,名胜古迹,莫不备载。它的意义不仅可知水流之支分派别,亦且可以兼知该处之人文史地,鉴往知今,多所裨益。正是这样,这条自然流淌的河流,却成为被郦道元串联起那个时代和那个时代以前的诸多历史记忆的纽带,为今天的我们考证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却又朦胧迷幻的事情提供了线索。沽河,俨然成了大自然的笔墨,不仅描绘了一片山川田园的风景,且又记录了一个又一个历史时代的神秘背影。沽河的流淌,不仅仅是从一个较高的地区向一个较低的地区过度。如果这样,我们与沽河的亲近就很单一,甚至在沽河的两岸就没有我们的生存或脚印。沽河流过的不仅仅是一段距离,而是一段岁月。它是历史的长河,是文明的腹地,它孕育了的两岸文明熠熠生辉。翻开沽河两岸的历史,不论是刀耕火种茹毛饮血的远古时期,也不论是烽火硝烟刀光剑影的民族斗争,都一层层一遍遍地丰满了沽河的故事。让我们每一次从沽河通道穿过的时候,都在回味那些我们已经知道了的历史故事,都在猜测那些我们希望知道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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