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臭臭
童年似乎是闷大的。
低着头踢着一块倒霉的青石子，落下来再踢，愣头愣脑的长相干嘛不能像鹅卵石那般聪颖可爱，凡精力抵达的地方，脚底的这块石子就逃不出轮番教育。就像成绩不好的学生总逃不出责备一样倒霉。“不要憎恨责备，倘若没有人责备管理你，你就没的希望了”耳边的教诲极想反驳他们，不知如何反驳，看着那双爱你至深的眼睛，还是把伤人的话吞咽回去。有理说不出口，只好踢这些倒霉的石子撒气，倒霉蛋总能及时的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一脚又一脚的等着你来督促发泄。
家中水泥地板被二姐擦得可以照出人影，手握地板擦站在门口门神一般等待训斥我的必定是爱洁净的二姐，看那双不揉沙子的眼神瞅着我脱不净泥土的手脚，腿儿跟着晃了一下转个弯准备跑掉。没成想被放学的三姐一把揪住马尾辫“吃饭了，又要疯到哪里”躲不掉，也赖不掉索性老老实实在二姐的监督下，把口袋里匿藏的宝贝统统丢到垃圾桶里，裤口袋从里到外伸个明白，活像一个施刑过后的舌头。
没家什消磨晚上的时间，赖在床上迟迟不肯钻进被窝，从一张床跳到另一张床上，像一只小鹿穿梭跳跃好不热闹。姐姐们盘着腿坐在床上靠编织毛线打发时间。只等我精疲力尽睡下后再开始她们的悄悄话。偶尔踏空，眼前一黑伴着一阵巨响，整个人落到水泥地板上，还没摸出痛的准确位置，眼泪就跟着姐姐们的笑声奔涌而出，说不出是委屈还是羞辱总之是赖到别人身上的。哭累了，头上的蘑菇包包也起来了，小鸟停止了喧闹，夜晚凸显的宁静安详，不一会儿床上看书的灯光点亮了，姐姐们披着衣服依着床头，肩膀偎依着肩膀缩在被筒里读着有趣的书。父母亲出诊回来的时候，那偷灯油啃食书本的姐姐也停止翻动书本以及耳语的嘀咕声，耳边回荡着母亲唤我起床小便的声音……脚下的石子终于逃离了我的戏弄，梦远了。
（二）洗澡
方才还把幼小的我放在腿上百般宠爱，母亲用一块黑褐色的椰子糖哄得我像小鸡啄米一般的快乐，糊糊涂涂应允了洗澡的事情。
一块糖果被撕开糖纸放到我的嘴里，正欲想抓另一块握在母亲手中的糖果时，被眼前紧张的气氛所困惑，三姐从木床底下拖出一只大木盆，二姐提着盛满冒热气的开水倒入木盆，杀鸡嘛？好像距离过年还有些日子。还没有搞清状态的我，俨然被母亲剥脱的精光，原本温柔如水的胳膊铁钳般夹住我的胳膊腿脚，整个人脚朝上头朝下淹到水里，脑海里涌现无端由来的恐惧，血往上流，奋力挣扎，母亲的姐姐的手像蜘蛛网一层层束紧，腿脚失去重心也没了气力，死猪般扯着喉咙吆喝救命，被上升的热气，肥皂泡沫，眼泪，鼻涕混合糊住五官透气出声的地方，“救——我——爸爸－－－妈妈－－－我不敢了”谁晓得我再喊什么，最悲惨的是她们丝毫不理会我的疾苦和恐惧，似乎我完全与他们不相干，哭喊中肥皂沫流到眼里，刺心的疼痛，被鼻水灌满的鼻腔，嘴巴也被不合时宜的湿毛巾捂住，整个人被窒息般恐惧吞噬着，看不清被热气噪音颠倒的景象，并不算烫的水从头顶顺着发根流淌，母亲因为抱着我，手指变得僵硬不耐烦，被抓揉的头顶像被耕梨过的土地，糟透了。“我要死了”我恐吓她们。“死也要洗干净！”从母亲和姐姐严厉的目光里我读到的信息让我大吃一惊，她们不会是厌恶透我了，在我人味还不足时将我吃掉吧。我没命的从木盆里挣脱而出，赤裸着湿漉漉的手脚预想逃掉，我咬住母亲的胳膊，抓扯着姐姐的头发，屋子里拍撒着盆子里的污水和热气，姐姐的叫喊，母亲无奈的笑声还有我不识好歹的哭喊终于打动门外看报纸的父亲，“洗澡也大动干戈，真是服了你，快给小四穿上衣服吧，幼儿园午睡时间到了”父亲打开门的时候，新鲜的空气冲开团团迷雾，父亲犹如救世主般救赎了我。手儿握着母亲递给湿乎乎的椰子糖块，丝毫没了兴致，恹恹地抽泣着，像雨天收尾时屋檐的告白。
午休睡醒的时候，身体疲惫没有气力，手里的椰子糖被临床的小伙伴吃掉了，我仿佛看到今晚被杀猪般掐在大人怀里洗澡的死孩子就是他，不由为他担忧。
（三）毛毛
大约毛毛三岁的时候，我试图站在他的高度看待周围的环境。满眼大人们粗粗细细大大小小的屁股和腿从眼前的街道上走过，丝毫没有注意这么一个蹒跚走路的孩子在其中。我心里有些怕的感觉，紧紧抱住他温暖肉呼呼的身体，脸儿紧紧贴近他可爱的脸庞，他的眼睛明朗带着欢笑为这么多的人走在这里感到兴奋，鲤鱼般的扭动着身体从我怀中挣脱，跳到路面上开始他的生活，他是那么勇敢，执着，热情，欢乐。我为自己的担忧感到羞愧。
毛毛蹒跚的迈着自认为粗壮的腿走在太阳城市场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和陌生，俨然把当年本地最热闹的自由市场当做他家门口的街道，那些穿着时尚衣服的高个子人都是漂亮的叔叔阿姨，坐在路边板凳上逗他笑的老人都是爷爷奶奶一般和善的人，高高低低的摊铺应该是家中靠墙放置的家具摆设，上面五花八门的物品除了放在嘴里舔舔滋味多半不会说话。他如此看待眼前的社会，不过是比爷爷奶奶的家还大的一个家庭而已。所有的人都是爱他抱他的亲人与父母无异议，这条街是他们的家，所有的物品也都是毛毛的，想要只管给钱，拿了就就道声谢谢。毛毛这样想的时候，他的父母正在为一把摩托车锁和商贩讨论功能以及价格，在毛毛眼里都是多余的，喜欢还有什么疑惑，既然相信为何疑问重重说些让人伤心生气的话，大人们的世界太多不合事理。明明说时间紧凑却要在这里耽搁这么久，是钱重要还是快乐重要，他们只管和商贩讨价还价扯着喉咙说道理，无聊得很。毛毛眼睛中的世界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满地都是亲切好奇友好的朋友，亲亲抱抱高兴还来不及哪。
毛毛走出父母的视线之外，被人群一层层挡住，被南来北往的十字路口分扯开，最后腿走累了，回头看看买摩托车锁的父母，竟然不见了，玩什么游戏吗？我累了，你们出来吧。这次游戏父母似乎太有耐性，好脾气的毛毛有点委屈，为何你们这么一群人挡住我的视线为你们两个人打掩护，不公平吧。瞧你们的眼神当我不知道吗？我只是懒得说废话。围观的路人惹怒了毛毛，毛毛拨开人群，看看四周变了模样，游戏玩大了，你们全是不讲道理的人，我也不讲道理了，哭吧！(⊙o⊙)哇……
重新回到我的怀抱的时候，毛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