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渐渐变得麻木，淡去了感觉。随着失去，心中的茫然化为空寂，无所波澜，看着前方，天空弥漫着昏昏落日的余光。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小孩儿，真是不知羞耻。”一慵懒如猫儿般带着哈欠的女声突然响起。我抬眸循声望去，巷口不知何时站着一女学生，干净整洁的校裙，风中吹动的马尾，还有似冰般能冷透人心的眼和嘲讽地上扬着的笑容。
女生未待众人反应过来，拿起手机拨下机键，面无表情地说：“喂，大叔啊，我这里有一群流氓群殴未成年少男，这里就交给你了...对，管他什么罪名，只要全部抓起来拘留个十天半个月就好....”未待女生说完，群人便咒骂着一哄而散。
一会儿，我眼前便出现一张放大了的脸，眼神放柔和了许多，依旧慵懒的声音：“我救了你，你要怎样报答我呢？”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忽然觉得这一刻我等了太久，仿若一世。
我扬起嘶疼的唇角，说道：“以身相许，如何？”

许多年以后，苏小小每次忆起初次相逢时都会说，她被我吓了一跳，以为赶走了大流氓却是救了一个小流氓。
其实那天确实是她看走眼了。
所以她事后大力锤了我一把，嘟囔着，为何我那么壮还打不过那群流氓。我坦然告诉她，因为我是自愿被他们打的。
为什么？!她惊讶道。
我微微笑了笑，伸手揉揉她的卷发，说，身痛了，心就不那么痛了。
那条巷道很少有人经过，常有流氓之徒逗留。一个人守着偌大的空房，心底里亦是空洞若失，常觉得时光空虚得让人快要窒息。于是特意走去那里，任他们掏空口袋，再把我狠狠揍上几场。每当这时，心里竟会充满期待，不由看向巷口，好像有把油纸伞，盛着缤纷的落花，在时空那头盘旋。之后遇见了苏小小，第一次，心口处竟然有了盛物的充盈感，好似这一刻，我已等盼了千年，守候了千年。

之后，我去了她的学校，就在她班的旁边，中间隔着一条走道，两层玻璃。
第一次她遇到我看着她时，先是冷笑一下，似乎是已习惯了被人窥视的反应。无意中再次侧脸，见我还看着她时，便皱了皱眉。第三次侧过脸来时，却是开始不甘示弱地同样盯起我来。那孩子气的模样让我心下莞尔，这若让其他人看见，怕是不会相信她便是传言中那个高傲冷漠的女生吧。
不久，隔壁班被一惊天动地的惊呼声震到。只见她空张着嘴，再也发不出声，许久未合。
我礼貌地扬起唇角表示认同她的猜想：对，我就是不久前她救下的那小子。然后继续欣赏她丰富的表情。
不知为何，苏小小对于我的到来相当反感，尽管其他人都十分欢迎我。有一次她在走廊遇到我，便停下，表情冷漠道：“你跟着我做什么？”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何。我只知道，跟在她身后，默默不语看着她孤傲的背影，心中就会莫名地很安心。心底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反复地说，这样便好，不去跨越那条线，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就好。
苏小小对人都很冷淡，无表情的美目确如红梅，映上右眼角那粒朱砂痣，令人不敢轻易靠近。然而我对此却情有独钟，我常常趁她不备之际，触摸那粒朱砂痣，只有当触感传到心间时，一切才有真实的安然感，而不再如梦幻般虚渺，时时令我从梦中惊醒，深恐她会再次消失。

傍晚，学校已无几人。教室响起的碰撞声，忽而打破了教学楼的静谧。
我站在门口，见她正跌坐在满是积水的地面上，身旁空转着还在发着余响的灰色水桶。被老师罚值周，她细瘦的双臂显然提不动一只盛满水的桶。
我的心莫名微疼，忽略她尖锐冰冷的眼神，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下。肌肤如脂，我取出手帕，小心地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水珠。
她似一只受惊而愤怒的凤凰，警惕向后退，侧脸避开我的手，开口道：“你来干什么？”见我只是看着她不说话，晃过脑袋，疑惑着迟疑道：“报恩？”
高傲的凤凰不允许被窥视到它的伤口。我如她所愿地点头。
她吁了口气，起身不客气地取过我的手帕擦拭衣裙，面色坦然，说道：“那好吧，既然你还有点良心，就帮我把这里打扫好吧。不用谢我了。”随即拍拍手，轻盈的身姿飘一般出了教室。却又突然回过头来，笑问道：“对了，我很好奇，现在竟然还有人随身带手帕？而且，你还是个大男生。”我望着她难得一见的明亮笑容，心中无限柔和，温声道：“我知道你会用到。”
从我第一眼见到她开始，我就感觉一切都是为了她而存在的。
我从小就会随身带一张素白色的手帕。我出身于A城有名的氏族莫氏，父母早亡，偌大的别墅除了管家保姆外，只有我一个人。虽然携带手帕是贵族基本修养，但只有我自己知道真正的原因，那好像是一种与生俱有的习惯，或者说是一种信仰。看着她取过手帕的一瞬间，我第一次感到满足。
她只是翻了翻白眼，单手扶额叹道：“你这是变相地诅咒人哪...”
在她离开后，我一个人收拾好教室，不由地来到她的座位上，。屉里露出相片的一角。取出看，那一对环抱着的母女就是苏小小和她的母亲。跟据探子回报的苏小小的资料，她的母亲在她七岁时出车祸离世，他父亲之后又娶了他后妈，生下一个小儿子。她在家里过得还是那样艰难吗？...
我忽而一愣，又是这般，不知为何突然而起的想法。
又打开她的课本，除了那三个娟秀的字外，其余各处都被大大小小地撕扯损坏，周边隐约几行字，尽是不耻之言。我漠然合上，放回。

我早已得知她的处境，但是亲眼看到她独自站在风口尖上孤立无援时，我只想站出来，护她于羽下。
走廊上吵闹中一声声责问毫不留情地抛出。人群中，苏小小淡淡地看着眼前嘤嘤哭泣的女生和一旁揽着她肩膀，伸手指着她大声责问的女生。
“苏小小，现在你就当着大家的面立即道歉！”
“她自己不看路撞到了我，如今却哭哭啼啼地说我撞伤了她，凭什么我要道歉。”
“苏小小，不要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可以随便掩饰过错！你真以为自己是女神人见人爱啊？你不过是一个没娘没爹的野种罢了...”
她眼中的得意还未退去，声音却戛然而止，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惊住了，难以置信平时温文尔雅的我竟会出手。
我对着她难以置信和愤怒的眼神，收回我的手掌，取出手帕擦拭起来。
“你..”她一手抚着脸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