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女孩留长发，染成黄色，背对着阳光斜倚在单杠上。女孩的背影像极了吕西西，马小帅便又看了女孩一眼。吕西西说今晚要和他一起去看电影，马小帅同意了。同意的时候他想，这是一场为了告别的约会，看完电影就分手。他根本就不相信吕西西真的是回家了，她不过是去了那个男人给她提供的住所而已。
女孩回过身来。女孩化着与她年龄不相称的浓妆，闪亮的蓝色眼影，厚重的睫毛。女孩不会超过二十岁。女孩看到清秀精干的马小帅，他坐在柳树下的石椅上抽烟。他仍然盯着她，眼神空洞而茫然。女孩抬起一只手遮住眼前阳光，冲着马小帅笑了笑。马小帅回过神来，他发现女孩的笑妩媚极了。吕西西笑起来同样妩媚可爱，只是细眉长眼之间透出一股清冷之气。
女孩走过来，在马小帅跟前站住。女孩穿短袖翠绿紧身小衫，白裙子很短。吕西西是不会穿这种裙子的，她喜欢穿飘逸轻薄的长裙，她是淑女。女孩看住他，说：“去我那儿吧？不贵的。”马小帅吃惊地睁大眼，他看到女孩妩媚的笑，还有眯成一条线乱颤的睫毛。“三百，好不好？”女孩说。现在是下午一点，离和吕西西约会的时间还差六个小时。马小帅低头看表的空儿，女孩又说：“白天，就二百吧。”马小帅没说话，站起身来跟她走了。

二

女孩带马小帅径直走进房间的卧室。双人床上还铺着凉席，一个小衣橱，一个旧的梳妆台。马小帅有些窘迫地走向阳台。阳台正对着小区的一个小广场，有几个孩子在广场中央跑来跑去，树荫下坐着几位老人。这是马小帅向往的生活，有一套房子，房前是一片广场。他和吕西西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每天都看到阳光和广场上的人们。
女孩走过来，把手伸进马小帅的衬衣里面，一个个解他的扣子。女孩雪白的手腕上有两个烟头的烫痕。马小帅盯住它们。女孩的手停了一下，继续解衬衣扣子。
女孩的身体白皙饱满。吕西西却不，她清瘦，黄而亮的皮肤，如同没有长开的孩子。此时说不定吕西西正躺在那个男人的怀里午睡，或者做着他马小帅就要做的事情。想到这里，马小帅只觉血脉膨胀，他粗暴地攫住女孩。
马小帅起身抽烟。女孩躺在那里，拉一红色毛巾被搭在身上。她的颈间和胸前有红色的於痕，是刚才马小帅留下的。位置恰巧和那天吕西西身上的於痕差不多。在租住房间里，马小帅看到吕西西身上的於痕，停下来追问，吕西西哭了。其实马小帅早就感觉不对。她拎的花花公子的奶油色小包，她说是冒牌货，花三十块钱买来的。马小帅一眼看出那不是冒牌货，他去银座找到它，标价六百八十元。
马小帅从钱包里掏出二百元钱，放在女孩的头顶上。女孩从马小帅的衬衣口袋摸出烟，用他快要燃尽的烟头点着。烟从女孩的口中吸进去，许久，又从鼻孔里出来。将军烟很硬，女孩子一般不抽的，她却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看着女孩抽烟的样子，马小帅突然有些心疼。
马小帅没有走的意思，女孩也没有撵他的意思。两人便一支接一支抽烟。良久，马小帅说：“我女朋友也和别人干这事。”女孩一口烟抽到一半，“哦”了一声，烟便从嘴里跑出来。
看到於痕的那晚，马小帅第一次打了吕西西。他一脚把她从床上踹下去，吕西西光洁的身体碰倒床头上的塑料杯，水洒了一身。马小帅捏住她的胳臂，盯着她问：“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吕西西一言不发，被他抓过的胳臂马上青紫起来。他又踹了她一脚，说：“咱俩完蛋了！”甩门而去。他重又住回学校宿舍。
两个星期后的一天晚上，马小帅不知不觉又来到租住的小平房，发现屋里竟然亮着灯。吕西西在灯下画画——吕西西在艺术学院读书。吕西西瘦了，抬起清秀的小脸，楚楚动人地看着他。马小帅正要转身离开，吕西西一把抱住他：“小帅！”吕西西的眼泪打湿了他后背的衬衣，黏乎乎的。“我每天晚上都在这里等你……”吕西西还没有说完，马小帅转身抱住她。那晚他们又住在一起。缠绵过后，马小帅说：“再也不见他，或者是我。”吕西西说：“我要见到你。”
听到这里，女孩说：“这不又好了吗？”马小帅说：“不久她就又和那人约会，她的衣服、化妆品、手提包全都换成高档的，有时晚上不回来，周末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她回来，我都觉得她身上有别的男人的气味。我们经常吵，吵了又好，好了又吵。”女孩笑了，问：“那人帅不帅？”“从来没见过，也不想见。”“那他是不是很有钱？”“可能吧。只有一次，我看到一辆本田车送她回学校。”女孩格格笑出声来，说：“换我也会这么做。”
马小帅愤懑地回过头看着女孩，说：“今晚我就要和她分手，我和她做完，就会对她说，和马小帅告别吧，他再也不想见到你，他明年还要考研。”女孩的笑声更大了，说：“干嘛这么认真呢。”毛巾被随着她的笑一寸一寸往下滑。马小帅把手伸过去，又停住了。女孩说：“来吧，不会加收你二百块。”

三

窗外传来孩子的笑声，还有几声秋蝉的鸣叫。女孩赤身裹上红色毛巾被跑上阳台，欢快地说：“外面不算热了，咱们下去打会儿羽毛球吧？”没有听到马小帅的回答，女孩马上跑进来，看到马小帅正低着头系鞋带。“去打会儿羽毛球吧——”女孩蹲在马小帅面前说。马小帅系完了一根鞋带，又去系另一只鞋的鞋带。都系完了，女孩还蹲在面前看着他。马小帅说：“球拍在哪儿？”
女孩球打得很好，马小帅当然不肯示弱，你来我往相当激烈。一时间马小帅竟产生错觉，以为面前晃来晃去的女孩就是他心爱的吕西西。
球落在地上，马小帅正要去捡，左边有一辆本田车不知何时已发动，正冲着羽毛球开过来，而且没有停下来等马小帅去捡球的意思。马小帅就等车开过去再捡。不偏不斜，车轮正从球上轧过。女孩喊叫着阻止的时候，球已在车轮底下。本田，马小帅想起送吕西西的车也正是这个型号的本田，蓦然间狂怒起来。他用拍子指着车内喊：“没看到前面有球吗！”接着狠踹一阵车门，车门凹进去一块。
“你个私孩子，打球不看地方，还敢踹我的车！”车门打了两打才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戴墨镜的粗壮男人。他一把把马小帅推出几步远，马小帅被推到花坛边，让一块砖头绊了一下。他俯身捡起砖头向那人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