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手心,右手心
两只手的手心同样热,陈果想自己的两只手都同样好用,她并不在意这堂课讲了些什么,右手画累了,左手再补上几笔不足,只是右手还得要熟些,左手就略显生硬了,不是太粗狂就是太细腻。她已经习惯这样不听老师讲课了,
两只手的手心同样热,陈果想自己的两只手都同样好用,她并不在意这堂课讲了些什么,右手画累了,左手再补上几笔不足,只是右手还得要熟些,左手就略显生硬了,不是太粗狂就是太细腻。她已经习惯这样不听老师讲课了,能把这些可用的时间留给自己思考,将思维幻化成一些有价值的符号,记录在笔记本的空白处不是更好吗?她还是一个在读的女大学生。纸上全都是心,油笔里蓝色的冷冷的心,铅笔里灰色的飘忽不定的心,一画便是连在一起的两颗。陈果写字台摆的那个棕黄色泥巴的小人就是用她这双温暖的手捏出来的。
陈果并不是个乖乖女,对于学校里的那些规章制度从来没有过那么甘心情愿的履行过。即使现在在讲课的是个棕色皮肤的外国人,她对于外国人同自己本国的男女老少们也都一样的同仁,这无外乎她从小所接受的公平的教育。何况眼前的这个外国人除了相貌之外好像已经完全被中国化了,他的言行举止显得过于礼节化。陈果嘴一歪,不懈地看了看他。
陈果的父亲算是个标准的模范,规矩的像个坚硬精美的核桃壳,在外地的大学教书,陈果几乎见不到他,谈不上喜欢还是厌恶,只有在她没钱的时候陈果才会想起他。她只记得父亲梳得贼亮的头发,从右边一直偏到左边,一缕一缕的,盖过中间不长头发的地中海,几十年了只沉积下了一种表情,他爱眯着小眼儿高谈阔论,然而对陈果是极寡言的。
干嘛要到外地教书呢?家里不是还有个工作嘛——教育局的差使,只是……对于他,飘到另外的一座城市去自有他规范世界里的理由。
做学问?陈果不反对。一个人受了点启发或者鼓励或者虚荣心的刺激,便蹒跚着摇头晃脑地开始做了来,很是正常,并且能够站在高处,听的人越多声音越大越好,一直讲到嗓子沙哑。然后回过神来想想自己讲了些什么,最好是清楚。眼神里透出来的不是期待崇拜的目光,便是迷茫,空洞洞的无法理解的等待。如果有掌声那最好,这样在大多数时候便显得更加高尚了。
象她父亲这样的人,是完全可以从其中找到乐趣的,即使在不能呼应他的人面前,也能够欢畅地聊天,开二十一世纪的玩笑,各说各的,大家自得其乐。陈果只能和她的父亲做眼神上的交流了。
至于陈果的母亲,也算得上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那个年代的时尚女子了,那个时代大学生贵得很,人人都有一个怦动人心的理想,她妈的理想最终还是转化成了相夫教子,这样做更能被大多数人所理解。家里大小的事都由她管,伺候着她父亲象少爷一样,她的回报是象做少奶奶一样的蜜糖。陈果二十一岁了,她妈妈还是一头乌黑蓬松的秀发,没有一根白发。烫过了,板正儿得扑在肩上纹丝儿不动,即使长出白的来,再染到年轻的时候去。永远保持着刚刚认识他时的黄金分割点的切割出来的腰身。平时有了不开心的事,她就把气发到陈果身上,陈果听着,从来没反抗过。等她好下来了,又会邀朋友们一起出去打牌。
陈果是家里的独女,八零后的特点,从小感受到的先是孤独。他们这一代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姊妹之间的亲情,却有很多象姊妹一样的男朋友,她却不要像姊妹一样的男人。
她不想在家里呆着,太整洁,什么事都井井有条。三个长大的人住在一起,父母常常忘记陈果已经长大了,妈妈有时候会将她像个孩子似的呼来唤去的,这不是一件说变就能变的事。
她在家里通常是不讲话的,一个冷僻的局外者,总是冷冰冰地在外面看着他们,关在一个人的屋子里画画,心,红色的,泪怦怦的心。过分的冷漠和鄙视让她的眼睛渐渐变成了绿灰色,早晨青湖里落上一层薄雾的颜色。
然而谁都不曾发觉。她的这种外表上的过度冷静是会成长的。有些东西出现的时候你自己都不曾发觉。
自从陈果考上了大学,离家里远,便很少回家了,只有放寒假的时候才回去。她所学的专业课也是个没有什么规律的,正中了她没有什么规律的脾性。只要有足够的理由让她翘课,她是不会上一堂完整的课的。
下午的课她宁愿去上选修,英语口语,据说老师是个外国人。对于新鲜的东西她总是欣喜地去尝试。父亲会尽量在物质上支持她,让她更多地在自己的学业上面多付出一些精力。
陈果现在不用刻意去避免和家人见面的尴尬了,在这座城市里她好像是个完全的自由人了。上选修课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到四点半。她每次都会急匆匆地跑步到教室里,不管下午有没有专业课。
说来这事真奇怪,当初陈果选这门选修课的时候是因为一个名字——江林,她感到那名字在她脑子里一震,一个外国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诗意的中文名字呢?教室里横七竖八坐满了学生,陈果随意和旁边的同学搭着讪,她怕空虚的时间。一个浅浅的灰色的人影缓缓移过她面前空荡荡的课桌,随后是一阵走路带过的轻风,她看到了一个人,眉宇间诉说着上个世纪的一个古老的故事,直高个儿,匀称的身材。就这样静了下来。他藏蓝色的西装外套敞开着,里面呼应着整洁的浅湖蓝和鹅毛白相间的条纹儿衬衫。
他站在讲台上纵观了一下全场的学生,随后是善意的笑。陈果吃了一惊,这个熟悉面庞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在哪里呢?一样的肤色,一样的眉宇之间的忧郁。和从鬓角下来到肩膀倾斜的角度,那些她刻意去雕刻出来的阴影儿,现在好像在现实中找到了原因。这个算不上英俊的高大男人留着黑色短卷,发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她把他摆在她寝室里的写字台的右上角上,她总能看到的方向,小眼睛猪鼻子的小怪兽,艺术夸张的美。它的小眼睛里没有方向感,大概要借助一个支点才能辨别出方向。
江林明显的宽的天庭,显现出下颌构造的力度,招摇着她那个国度的相貌特征。她从此心里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眼前这个人仿佛就是她拿捏出来的,确实如此,而且成长的飞快,转眼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他是她的了。她对于他,说不上喜欢,因为那一刻他成了她手的一部分,他变成了她的左手。好像她只要公然地走过去说一句,原来你在这儿啊,你是我捏出来的,知道吗?只需轻轻地取走他象饰物一样挂在她的粉色大挎包上,叮铃铃乱响。
他先后用了几种语言讲课,在她还没有搞清楚他讲的是哪种语言之前,只是朝他发着怔。他似乎察觉到了,为什么是这双眼睛,她是在看着他吗?专注纯净的眼神,他笑着走过来朝着同学们打招呼。您是哪个国家的?陈果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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