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的夜晚，月明风清，你是否还记得田间水洼里的蛙声一片？此时你是否想起教科书中这样的一段：雄蛙高声鸣叫，雌蛙闻声赶来……
就在那一片呱呱声中，有一种特殊声音：卦！卦！
我们曾经是那样的聪慧、能掐会算，总是有恃无恐地将天机泄露出去。终于上天发怒——晴天里一声霹雳，斩断了我们的拇指，击晕了聪明的头脑……但还是有一只，尽管失去了拇指，还是记住了那惨烈的一幕。每当夜幕来临，在其它蛙类高声求偶、繁衍子嗣的欢愉里，它却不停地呼号：卦！卦！
看着自己满身是癞疥的皮肤，它还是想起那个玉蟾的美称；在这污浊不堪的水洼里，它仍然不止一次地梦见自己披着金色的阳光，在天地间自由愉快地游走；它泪流满面地用残存的四指抚摸着自己年少轻狂的错误——一只才生出了后肢的蝌蚪。它知道它终究是要离开这污浊之地的，离开这冷冷的世界的，它不忍心小蝌蚪的孤独。
这个自不量力的蛤蟆呀，善良与温存不能改变你龌龊的形体；智慧与高傲不能改变你苍老的容颜；淡泊与功利不能改变泥淖的污浊呀！
这个自作多情的蛤蟆呀，虽然在不经意的梦里曾经得到了一只天鹅的垂怜——那是一只多么年轻、漂亮而又聪明的天鹅呀！但你怎么能够奢望和她一起遨游于天地之间呢？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你的歇斯底里的呼喊除了获得其它蛙类的厌恶之外还有什么？这孤独与黑暗与地狱的深处又有什么区别？
知足了罢，你这该死的蛤蟆！在你的身边，还有哪只蛤蟆，有过和天鹅在一条叫做爱的河里沐浴过、自在嬉戏玩耍过？哪里见过那么清泠泠的河水，岸边的小草散发幽香、风儿蝶儿翩翩起舞……
总是会异想天开的蛤蟆呀，快快醒来，老老实实地做你的蛤蟆！在这个世界里，善良与温存、才情与高傲不值一文。先别说真情真爱能值几文，先想想看有没有真情真爱吧——你姑且将那梦中情结当作一个真实聊以自慰吧！快快醒来吧，死在梦里，他们会笑的——那些你曾经嗤之以鼻的东西会笑你的！
不，我宁愿死在梦里，也不愿再苟活在这残酷的现实里！
啊？你这该死的虚伪的癞蛤蟆呀，你的山盟海誓呢，你的甜言蜜语呢，你的真情真爱还有情劫万千呢？
全错了，全错了，没有海誓山盟，只是一个约定；没有甜言蜜语，只是实话实说；原本没有真情真爱，只是逢场作戏罢；没有情劫万千，我又不是钢铸铁打的，哪儿来那么大的承受力？
啊，你这该死的混帐的癞蛤蟆呀！你不是无怨无恨的吗？你不是心甘情愿走出来的吗？你不是以性情自居吗？你不是注满了真情的吗？你怎么又会心痛不已？
是的，是的，我是心痛不已，可能是我自不量力，又自作多情暴殄了天物罢；我是注满了真情的，可我伤痕累累，自己已无法愈合，又如何抚平她的伤口；我是以性情自居的，现在想来是自作多情罢了；我是心甘情愿地走出来的，因为一个约定：不愿意见我的时候，我就默默地、永远地走开；我的确是无怨无恨的，我已没有了情和爱，怨恨又从何而来呢？这具臭皮囊只是行尸走肉了，有什么放不下，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让灵与肉分离，让灵魂像不定的风浮游在九天清寒之中，那也是不胜其苦的事儿，我宁愿没有魂魄，一了百了——即或有，最好也如云消烟散，最好是云消烟散……
曾经……曾什么经？都消了、散了、消了、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