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宿命摆下的一局棋。－－题记
一个明朗的夜。暮色墨蓝如无尽的深海。星零稀的散在这夜空的边边角角。城市的灯火早已明亮。我站在巨大剔透的落地窗前，脚下是小如残星的街灯。蜿蜒过大半个城市。抬头不经意看到一架飞机飞过。闪烁的尾灯逐渐消失。心中浮起淡淡的希望。
七年里，这是我看到的第几架飞机了？我转身，手里的红酒杯碰击玻璃窗发出叮叮的声音。好似轻妙的风铃。赤着脚走进房间，凉意从脚底缓缓上升,日历上有多了一个叉。

1．
陌坐在我对面。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似乎是他习惯的表情。从第一次见到他，便一直如此。离岸咖啡厅，我看着窗外不时有行人经过，缓缓搅动着咖啡。
每个月，我都要坐在这里听他陌滔滔不绝的讲着对文稿的要求。然后从他手里那前一个月的稿费，以维持我的生活。
即使我小心翼翼去花费每一分。这些钱有时并不够开销。所以我总在温饱边缘挣扎。那个有着落地窗的公寓占据了很大的支出。究竟也舍不下这份安逸。每个日落西山的傍晚，我都会看着逐渐收拢天边的那抹鲜红出神。
这次陌要求我三天内给他一篇关于爱情的文字。爱情么？记忆里模糊出现的人影宣告了爱情的久远。有时候，我会怀疑那是不是爱情。就像一场无人问津的独角戏。孤单，又带着说不尽的委屈。
我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母亲曾经爱过一个男子，为他生下孩子，却注定无法跟他生活在一起。三岁的时候，她把我交给外婆。就了没有音讯。直到外婆过世。我再未见过她。
你恨她吗？这个问题，藜洛很早之前问过我。
没有，一个根本没有出现过的人，又怎么会恨呢？
儿时的记忆，大部分都在一个两层楼的小院里。我跟外婆住在一楼，二楼用来出租。然后用很微薄的收入做我们的家用。
外婆有咳疾，半夜风凉，就会不停地咳。我常常在睡梦里听见她起床喝水的声音。手在黑暗里摸索。很轻，却时常碰翻东西。
有一次她的脚踢翻了桌下的暖瓶，滚烫的热水把她的脚烫伤了。我打开灯,外婆坐在地上，嗷嗷的叫着。伸出皮肉松弛的手臂去够她烫伤的小脚。年轻时候被布裹得窒息的脚,年老了也一日不得停歇地忙碌和奔波。现在在滚烫的热水下面，像只可怜的兔子，终于感到命运的悲怆与哀痛。
我很快的从床上爬下来，冷却的水流了一地，温温的铺展开。外婆坐在地上哭，像个无助的孩子。那只受伤的脚已经肿的很大，红红的，肿起黄色的水泡。她抱着我哭了很久，眼泪流到衣服上，开出一片一片的水花。嘴里含糊不清的重复着一句话。直到很久我才听清楚，她说，如果我死了，我的小孙女要怎么办呢？
我忽然很害怕,感觉外婆也会某一天会像飞走的氢气球，越飘越远。于是慌张的用力抱着她的脖子。安慰她，我会很快长大。挣很多钱。可以好好孝顺您。外婆哭的那么凶。凄厉的抽泣声都像一只手，紧紧的攥住我的心脏。
直到沉楚冲进来，惊恐的看着我们。他帮我送外婆去医院。充斥着药剂气味的走廊上，他握着我的手。他手很暖。他说，别怕有我在。
遇见沉楚的时候，我十二岁。明亮的冬日午后，阳光穿过干枯的树枝，散满整个小院。他背着大大的画架和简单的行李，见到我的外婆，便微笑着介绍自己。
他是极少数的对外婆敬重的租客。二楼过往的住客很多。形形色色，却有一张相同的表情，冷漠，轻蔑。我时常听到他们对住宿的抱怨。
外婆是个和善的人，她总是点头抱歉。从不与谁争辩。
第一次走进沉楚的房间是十月的台风天。我帮外婆给他送烧好的热水。走上木楼梯的时候，能听到咯咯叽叽声音。黑暗中，风和云层掠过城市天空的声音。呼啸着敲打着这栋破旧的老屋。我谨慎的走每一步。生怕一不小心，便会从狭窄的楼梯上滚下去。
沉楚站在楼梯口，他的脸很干净，带着浅浅的微笑。他接过我手里的水壶，带我去他的房间。那个房间不大，有两间。里面是卧室，外面本该是客厅，被他作为画室。房间很干净。只有一个画架，几支画笔，和散落在地上的画纸。
我站在画板前，这张画并没有完成。是一个女孩拿着抹布搽玻璃。依稀看见曼妙的阳光透过。她的嘴角有很漂亮的笑。
沉楚说，生活必是艰辛的，你可以选择用怎样的态度去对待，快乐或者幽怨。

2
夕阳已落。余晖血红的映在天角。藜洛在我身后站立了很久，未有丝毫的声音。唯有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说明他的存在。
认识藜洛，在三年前。外婆过世后的夏天。我住进现在的公寓。
藜洛的花店开在街口。
我不喜欢花。可外婆喜爱。从前的小院里，种满各色的花，春末夏初的时候，可以闻到清幽的混合花香的味道。
直到她去世很久，我依然有买花的习惯。每次只要一束百合。
久而久之，藜洛也习惯我每周很固定的出现。后来他再看我去，也不急着招呼我，依旧悠然的浇花。或是安静的看书。
他最喜欢的作家是黄碧云。他说她的文字阴暗孤寂。如开在阴凉悬崖的艳丽花朵。忧郁的女子，举手投足都是淡淡的哀伤和孤寂。因着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藜洛告诉我他开花店的原因是清净。我从未见过这样与世无争的男子。他的牙齿很白。笑起来的时候，唇角微微翘起。让我想到沉楚。那个有着如清泉样明澈眸子的男子。他的眼神干净而流动。如抚平的波面。
沉楚在外婆家住了4年。大学毕业的时候，他选择离开这里，动身去北方。在火车站，他从大大的画架里抽出一张画。是那个擦玻璃的女孩子。他说，这张画送你。有一天，你也会像她一样快乐的面对生活。
喧嚣的站台上，他把头探到车窗外向我挥手。我踮着脚，很认真的说，我会等你回来。他钩钩我鼻尖说好，我一定会回来看你和外婆。
然后火车缓缓使出了小站。我跟在火车后面奔跑。当最后一节车厢驶过我身边。空旷和寂静代替了所有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很孤单。掌心的温暖慢慢消失。

3.
我问藜洛，什么是爱情。一下午躲在房间写稿，却丝毫没有进展。记忆里，只有沉楚迷糊的影子和当年那个承诺。
藜洛把水杯放在桌角。愿意跟我看场电影吗？
一部动漫，关于爱情，等待，最终结束。唯美到倾心的画面。曾经爱恋的人们便在十几年后擦身而过。
秒速5厘米。